第七章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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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她知道:现在就是这些时刻的其中之一。

他看着她的眼睛,一种莫名的情绪悬宕在两人之间。他的手依然摸着喉咙,几乎像是不敢放开。

一个骑士会害怕?愚蠢的想法,但她确实可以看见他的恐惧,充满在他的眼中。突然间,它就在空气中,在彼此之间绷紧,那尖锐、明显的恐惧。

她看过许多受伤的动物,很清楚恐惧是什么样子。她伸出手,碰碰眼睛附近的疤痕。恐惧是她居住在森林里的原因,躲开人们毫无理由便做出残酷行为的世界。

在这个人所遭遇过的一切——他先是一个人,然后才是一名骑士——她知道他有足够的理由和她一样害怕,和那只被截断后脚、留在森林边缘的陷阱中的兔子一样害怕。

“我很遗憾。”她说道,将手从脸上放下,虽然明知道不可能,还是希望她刚刚说的话可以安慰他。

他点点头,用温和的眼神伸出手,掌心朝上。

她瞪着它,皱起眉头。“你要什么?”

“线。”他清晰地低声说出那些话。“线给我。”

洛杰看着她张大嘴吧,倒抽一口气。她摇摇头,以为刚刚自己幻想听到他说话,然后朝他皱起眉头。

“你可以说话了。”

“用很小的声音。”他继续将手伸直,等她把绳子递给他。

她的视线从他的脸往下滑,瞪着他的手,然后开始将线递给他,但当他的手靠近她时,她攸地将手收回。

“我不会用那个将你勒死的。”

她的下吧防卫地抬高。“当然,我也没想过你会这么做。”她轻易地将线递给他。

他们俩都很清楚她刚刚到底在想什么,但他了解自尊,也决定尊重她。

“会痛吗?”

“什么?”

“说话,喉咙会痛吗?”

“不会。”他轻而易举地举高手,把她的捕蝇绳绑在头上矮梁的钉子上。

那只猪走了进来,鼻子朝地,闻着地面,然后走向她,在裙边喷着鼻息。

“出去,小猪!”她朝那个东西摇摇裙子。“这里没东西给你吃。”

那只猪抬起头,仿佛真的知道她在说什么,然后转过身,低下头。

“我说出去。”她指向打开的门。

那只猪抬起眼睛,发出像是抗议的鼻息声,一边慢慢地踱步出去,但不久便停在门边,用傻气的悲伤眼睛回头望。

她朝那只猪摇摇手指,而它终于放弃,消失在门口。她是个奇怪的小东西,独居在森林中,只和有如她的孩子的动物为伴。

她跟着他移动,但他注意到:她仍然在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条手臂的距离,并且机警地看着他。

“我希望我可以碰到这些屋梁,”她声音中的敬畏让他低下头。她叹口气,像是他妹妹说到她们的梦想或希望时会做的那样。“我一直希望能长高,跟古代女战士一样高。”

“那样你就可以穿上锁子甲,并且…”他停下来,润润喉咙,然后补充道:“挥舞长剑?”

“不,我不希望伤害任何东西。”

他想要提醒她曾经朝他挥舞过干草叉,但又决定不要。这牵扯到逻辑问题,而他有妹妹,很清楚这种状况。何况,这个用干草叉威胁他,却不愿意伤害一只苍蝇的女人没有任何常理可以解释。

“那我就可以不用踏在一堆石头上,就可以摘到长在最高处的果子。我不知道摔进树丛里多少次了,只因为我想摘那些最肥美的果子,你知道,最靠近太阳的水果长得最好。”

他发现自己在想像她,这个娇小、挥舞着干草叉、虚张声势又心地善良的女人摔进树丛的情景。

“要是我很高,就会有够长的手臂可以梳头发,不用把头发扭过来。”她抓起一把令人赞叹的头发,将顶端拿到眼前,瞪着它,然后又放掉,看着东边的墙壁。“我也可以碰到那边最高的架子。”她转过身“也可以更快爬到马儿背上。”

就他的记忆所及,她爬上那匹阿拉伯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。“你的身高刚好是女性该有的高度。”

“你说得倒容易,你这么高。”

“我是男人。”

她看着他皱眉。“什么法律规定女人应该比较矮?”

“规定男人应该比较高的那一条。”

她的眼中不再充满渴望,奋战的精神又回来了。她抬起下吧。“那为什么男人应该比较高?”

“好保护女人,男人无法保护一个女巨人。”

她将手插在腰上,发出一个很可能是轻蔑的声音。“她可以保护自己。”、

“如果既没有女人,又没有土地,那我们骑士要为何而战?”

“你们可以保有你们的土地。”

“是没错,但我们觉得为了女人肝脑涂地有意思的多。”他的声音到最后变得破碎,而虽然粗哑,但几乎正常了。

接下来是一片沉寂,他可以感觉到她正看着他,用眼睛打量着他。

“你在开玩笑,英格兰佬。”她似乎吃了一惊,仿佛刚刚才领悟到他一直在戏弄她。然后她微笑了起来,那个微笑让她的脸颊变得温暖,呈现粉红色。

他像是肚子被揍了一拳:那张嘴,老天,她有着多么美的微笑呀。他冻结在原地。要是他的声音没有哑掉,现在也说不出话来。

他一直瞪着她,让她的微笑消失,变得非常不自在。她伸出手,摸摸青肿的眼睛,试着隐藏身体的一阵颤抖。

他指向自己的眼睛。“怎么弄的?”

“你生病的时候,发着高烧,不停地翻来复去,我来不及偏过头。”

“我打到你?”

“嗯。”她的眼睛非常地肿,瘀血转成像他铠甲上徽章底色那样的蓝。“对不起。”

她耸耸肩,仿佛一点也不痛——那是不可能的——当他继续瞪着她,不发一语时,她抬起头看着他。“所以我才把你绑起来。”

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卑微,伸出手,温柔地碰触一边青色的瘀痕。“我从未对女人出过手。”

“从来没有?”

他摇摇头。“从来没有,难怪你会用那根干草叉威胁我。”

“我很害怕。”她承认道,然后闭起眼睛,咬了下唇。嘴角还黏着一小条麻线。

他的手缓慢地滑下她的脸颊,用一只手指碰触她的嘴唇。

她往后退,皱着眉。

“有一截线头,”他指向自己的嘴角。“黏在那里。”

她用掌心擦擦嘴,让嘴唇变得更加红润而丰满。

“你还怕我吗?”

“应该不会了。”

也许你应该,他想着,再次瞪着她的嘴唇瞧,啊,威尔斯小女巫,你该跑得远远的,愈远愈好。

他抬头看着上面的屋梁,对自己的感觉感到不满。他破碎的声音似乎愈来愈清楚了,他这才发现:他愈常说话,听起来愈顺耳。

一开始他以为说话会痛,但那并不像脖子内部所感觉到的疼痛,相反的,他发觉所感觉到的是自己的低音的怪异颤动,发出声音经过时的振动。他又摸摸喉咙,发出声音;他可以感觉到指尖底下那些声音的振动。

过了一会儿,他注意到她的凝视,才发现她一直在看他。

“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你什么时候发现可以说话的?”

“我还不能说话。”

她转转眼珠,摇摇头,仿佛他是个笨小孩。

这是真的:他还不能说话。她没听到吗?他只能像蛇一样,嘶嘶地发出声音,或是像个懦夫一样轻声细语,但他还是不能说话。

她不再说话,只是走向桌边,开始清理装满食物的篮子。

“要是我被吊起来,没办法说话,”她像是在谈论米迦勒节的晚宴,而不是吊死一个人似地说着。“一旦发现我可以发出一点声音,一定会快乐到哭得像个小孩。”

骑士是不哭的,他差点这么说了,但还是没有说出口。他是个骑士,但他也为伊丽哭过,而且似乎每当想起伊丽,他都会开始哭泣。到目前为止,这个伤口一直都没有愈合,然而这次他的眼睛并没有变得模糊。他的泪水没有涌出,但同样的情绪又出现了,那种失落、后悔的空洞感,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。

同时,她越过房间,当他转过身时,她正拉起一个水瓶,用力晃到桌上,发出巨大的撞击声。她一边哼着奇怪的曲调,一边开始清洗一堆新鲜蔬菜,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他所见过最大的甘蓝菜,那几乎就跟拓宾的头一样大。

她没有看向他,开口说道:“既然你的命是我救的,英格兰佬,回答我一个问题是起码的吧?”

一个问题?她有上百个问题。但从她的表情,他知道她不会就此罢休。她也许是个威尔斯人,但每个地方的女人似乎都一样。她让他想起小妹玛珂,总是烦着他,直到他让步,回答她的问题,说出她想知道的一切。

但这次,答案是当他和她的动物笼里的那些动物说话的时候。他不愿意对任何人承认,即使是对她。

她双手拿着那颗大甘蓝菜,期待地看着他。

“早上开始的。”好啦,他给了她一个答案。

那似乎让她稍微满意了,虽然她仍好像希望他再多说一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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